“妹妹,父……我從贛西帶來了一張冰床,莫不如先讓蕭君策躺在上面吧。”
謝不悔眉眼溫柔,往床榻邊走了兩步,蕭君策的失身并未腐爛,或許是蕭天元在他身上寄托了某種特殊的念想,還算有良心的知道保全蕭君策的身體。
但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,雖然已經快要到秋日了,但溫度還是很高的。
“哥哥,我想陪著他,登基大典開始前,我都想陪著他,以前我總是忽視他,我好似將什么都看的比他重要,我真的很后悔,都是我不好。”
白錦書將頭枕在蕭君策的胸口,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“哥哥知道,那冰床也稱涼玉床,尋常人躺在上面,亦是可以的,哥哥命人抬進來好么,不會打擾到你與蕭君策的。”
謝不悔低嘆一聲,他離門口近,聽到了剛才那咳嗽聲,心中感慨。
這玉涼床其實不是他尋來的,這種稀罕物,也只有父親才能找到。
是父親怕說出來錦書會不接受,因為才說是他尋來的,甚至父親他現在就在外面,他不敢進來,他怕錦書還未原諒他。
或許在謝允心中,就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他自己。
“謝謝哥哥。”
白錦書閉上眼睛,聲音輕柔。
她尋到蕭君策的手,用五指撐開,與他十指相扣。
“那哥哥們便先出去了,錦書,飯還是要正常吃的,你不僅僅有蕭君策,還有我們,你若是不好好吃飯、不好好照顧自己,讓關心你的親人們怎么辦。”
周九思抿唇,伸出手拍了拍謝不悔的肩膀,:“走吧。”
他們便不在此地繼續打擾蕭君策了。
在知道蕭君策為了天下、為了錦書做了什么,他們捫心自問比不過蕭君策,對他,也由心的感到欽佩。
“走吧。”
賀時年低低一嘆,轉身,率先走了出去。
待走到門外,他一眼便看到了穿著一身深紫色錦袍的謝允。
這一次,謝允沒有再繼續偽裝自己的容貌,他其實早就知道白錦書認出了他的身份,之所以不肯認他,是以為心中還在怪他。
是該怪的,畢竟都是他的錯,他對不起錦書的母親,也對不起錦書,怎么能奢求錦書原諒他呢。
“侯爺。”
賀時年對著謝允點點頭,態度還算好。
白錦書的身世大家都知道,自然也知道謝允是白錦書的親爹,但要不要認這個親爹,全憑白錦書自己說的話。
“父親,咱們先回去吧。”
謝不悔走到謝允身邊,彎著腰,行了一個禮。
謝允抬起鳳眸,仔細的看了一眼謝不悔,擺擺手:“你們先走吧,本侯便留在這里,本侯聽手下的將士說,她自從昨日率領大軍入西京,還未曾用過飯。”
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,他擔心女兒。
這些年,他都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,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到底吃了多少苦,如今最愛的人也沒了,他實在是怕女兒會出事啊。
“就讓侯爺留在這里吧,我想,錦書她在心底深處,還是很渴望父愛的。”
周九思將手放在胸前,看了一眼謝允,紅衣飄飄,出了院子。
父愛兩個字,讓謝允的眼眶都紅了,他的手慢慢的撫在心臟處,閉上了眼睛。
從此后,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女兒的,只要是女兒想要做的,他都會不惜余力的幫助她達成,便是跟整個天下作對,他也在所不惜。
“嗯。”
謝不悔點頭,跟白飛捷等人走了。
攝政王府很安靜,大臣們都知道蕭君策的情況,也識趣的沒有來打擾,更何況還有謝不悔跟白飛捷這些優秀的人才處理國家大事,大臣們也能安心。
風兒靜靜的吹著,偶爾有飄散的蘭花花瓣落在謝允的肩膀上,他抬起手,輕輕的將花瓣放在掌心,眉眼溫軟。
“來人。”
手指蜷縮,將那一抹芬芳握著,謝允低低開口,十八暗佛的身影落了下來,跪在地上:“侯爺,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十八暗佛垂著頭,謝允轉身,朝著廚房的方向而去。
暗一跟暗十五在院子門口守著,見狀,并未阻攔。
大姑娘這一生也很苦,若是能有更多的人愛她,真心的愛她,他們想,大姑娘會很開心的。
十八暗佛從外面買了很多廚具以及食材。
謝允早些年做的一手好菜,甚至那些菜品在五國從來都沒見過。
比如松鼠魚、炸里脊,太平猴魁以及雪糕等等菜肴。
一開始十八暗佛還以為是謝允從什么避世的地方學的,后來偶爾聽聞大胤西京將軍府的嫡小姐也會做那雪糕,還暢銷全西京,暗佛們才明白,這些菜品,或許都是那位嫡小姐教給侯爺的。
大姑娘是白女將的女兒,當年白女將喜歡吃的東西,想來大姑娘也會喜歡的吧。
暗佛們想著,紛紛到廚房打下手。
不得不說謝允的廚藝很好,動作也很快,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,便做到了三菜一湯。
燙是蘿卜丸子湯,也是在大乾很少見的菜品。
在這一個小時沒,木槿院來了兩批人。
一批乃是聞人妍跟裴紹。
當然,他們也只是在臥房門口站了站,并未進去打擾白錦書。
裴紹拉著聞人妍的手,扭頭,見聞人妍面漏悲傷,將她摟進了懷中:“阿妍,一切都會好的,相信我,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蕭君策,一定可以回來的,就像白家子一樣,可以創造奇跡。
“我只是覺得錦書這一輩子過的太苦了,我身為她的好友,卻不能幫助她,裴紹,我真的很愧疚,為什么,為什么連她最愛的人也要帶走。”
聞人妍用手捂著臉,眼淚從指縫中落下。
蓉城的真相太殘酷了,她恨皇室的涼薄,更憐惜錦書她一個人扛起所有,到了如今,好不容易討還一個公道,最愛的人卻不在了。
若是蕭君策不能回來,余生她要如何過。
“不會的,蕭君策一定會回來的,我們現在可以做的,便是讓幫助白飛捷他們好好籌備登基大典跟婚事,婚事跟大典一起舉辦有違祖制,所以我們要做的,便是幫助白錦書達成所愿,禮部尚書一職空缺,父親暫時替代禮部尚書一職,阿妍,難道你不想讓他們的大婚震驚世人么。”
裴紹伸手,板著聞人妍的肩膀,溫柔的將她臉上的淚珠擦了。
“你說的對,我們能做的便只有這些了,我們要讓錦書跟皇叔的婚禮轟動天下。”
聞人妍重重的點頭,不哭了,又停留了一會,跟著裴紹走了。
他們走后沒多久,趕到西京的白家女將們也來了。
她們也只是在門外站了站,便回去了,臨走前,也打定注意,要好好籌備白錦書的婚事,讓天下人皆知。
一批人來了,又換了另一批人,一個小時候,終于安靜了。
期間,十八暗佛將玉涼床抬進了臥房。
臥房內,白錦書已經起來了,她將蕭君策放在椅子上,讓他坐著,自己拿起玉梳,慢慢的給他束發。
“蕭君策,我早便想這么做了,日后,我每日都為你束發,可好。”
銅鏡中,折射出白錦書溫柔的側臉。
她的手一下一下的為蕭君策梳著頭發,她的眉眼是那么溫柔。
梳妝琉璃臺前,放著各種玉冠。
其中一個白玉鑲嵌金邊的玉冠格外的好看,金邊上繡著一朵朵蘭花,這玉冠,是白錦書空閑的時候親自做的,本來想在蕭君策生辰的時候送給他,可是,還沒來得及。
“陛下,用些東西吧。”
謝允端著吃食進來的時候,便看到了這一幕,也看到了白錦書臉上的眼淚。
那眼淚像是滴在他心坎上一樣,讓他難受。
他的手不斷收緊,他想過去抱抱女兒,想哄哄她,想安慰安慰她,可是,他不敢,他也知、沒有資格。
“我不想吃東西。”
白錦書聲音淡淡,唇瓣也有些起皮。
“不吃東西,身體會受不了的,陛下,便用些吧。”
謝允的身子一僵,頭垂下。
“嗤,娘親沒去世前,我鬧小脾氣不吃飯,她都會哄我,不僅娘親,還有外祖母跟姑姑們,她們都是我的親人,如今,你是以何身份來勸我的。”
白錦書半抱著蕭君策,扭頭,視線看向謝允。
她每說一句,謝允的身軀便僵硬一分。
鎮痛浮現在眼底,愧疚若潮水,像是要將謝允淹沒了。
他抬起頭,鳳眸跟白錦書的眸子對上,聲音沙啞,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:
“若是我以父親的名義,不知你可否會接受。”
他想對女兒好,想日日都陪著女兒,也想,贖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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